第六章
岁月无尘，现世安好
凌远最近有些心绪不宁。
李熏然看到凌远又愣神了，便拿筷子去敲他的手。
凌远回过神来，冲李熏然笑笑，问是不是饭菜不好吃。
是你老是走神，都对不起这饭菜。
凌远叹了口气，最近太医院有些事情，我有些担忧。
皇上病啦？
啧，别老是口没遮拦的，我不是告诉你别乱说话。
这不就你我嘛，皇上没病，太医院能怎的？
凌远看着李熏然天真的脸，摇了摇头，太医院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。
因为皇宫，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。
前日，皇后以静妃私藏药物，于龙体不利为由，锁了静妃在宫。凌远与静妃还是多有接触的，心知她精通医理，断不会犯如此错误。归根到底，还是因为靖王在朝堂上与誉王争利。
这后宫从来不会靠后，与那朝堂万缕千丝。
而后宫的纷争又如何不与太医院有着关联。
凌远的师父，老太医院首座，最后带着遗憾离世，临终时告诉凌远，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，迫于压力，给宫中带进了情丝绕。他说，他没得选择，恐怕凌远将来也会没得选择。
不久前，情丝绕再现于宫，险些酿成大祸，陛下震怒，凌远也整肃太医院，可是凌远心中明白，病根不在药，而在人。
这次静妃遇祸，定罪的是皇后，作证的却是太医院的老太医了，不知靖王回来后，将作何打算？无论如何，太医院已经难以抽身。
凌远觉得金陵的漩涡好像要把所有人都卷入其中，自己不过是其中一只浮萍，本是无根，如今却担忧的紧，因为有了牵挂。
李熏然听着凌远长长的叙述，眉头紧锁。
凌远不忍，便伸手去抚他的眉。
李熏然就笑了，老凌，我不懂太医院的事，我只是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太医院首座，我们禁军的兄弟都说太医院有了凌大人，风气都好了很多，所以，如果靖王回来要太医院交待，你大可不管这些勾勾绕绕，一律秉公处理就是。
凌远苦笑，谈何容易。于公，那老太医在太医院德高望重，如果把他交出，太医院定会人心浮动，抖生变数，正在进行的改革恐付诸东流；于私，他也是看着我长大的，我又如何忍心将他交给靖王。想来想去，也就只有让老太医提前告老一途了。
换李熏然去抚凌远皱起的眉，如此，便委屈你了。
凌远一愣，李熏然竟能想通这一道。
让老太医提前告老，毕竟有损声誉。但于私，能让他安享天伦；于公，也算给了静妃一个交待，靖王再问起，便也是人走楼空，顶多责备凌远罢了。只是，太医院一定有人会认为凌远冷漠无情，懦弱怯上，甚至有染党争，不顾人情，不念是非……
凌远做好被骂准备，也不想跟谁诉苦，自己身为太医院首座，自然有该承担的东西。却不曾想，看起来大大咧咧，总是藏不住心事的李熏然竟然能想到如此。
熏然，你怎知我不是自私凉薄，怕受牵连……
老凌，你别乱说话，你不是那样的人。
老凌，你也别担心，如果你担心靖王，不如我们去找找蔺先生，让他帮忙说说好话。
凌远心中再次惊惧，连抓住李熏然的手都紧了一下。自己从未跟李熏然提起对靖王和蔺晨关系的怀疑，这其中的暗渠也不该是李熏然知道的。他应该只是知道蔺晨与苏哲熟识，而据传，苏哲是誉王的谋士……李熏然怎么会提起让蔺晨做说客？
你，是如何得知，蔺先生与靖王认识的？
凌远，你紧张什么。我之前托巡防营的兄弟多照顾下苏宅附近，他后来私下对我说，他们列将军也让他们多顾着点苏宅。现在巡防营是靖王节制，再想，现在朝中局势，靖王的突起，我想，恐怕这苏先生真正辅佐的是靖王吧。如此，蔺先生一定也认识靖王啦。
李熏然说的轻巧，凌远却锁紧眉头，熏然，想不到，你不是个愣子。
李熏然抗议的握着拳头，我怎么就是愣子了。
凌远怅然长叹了一口气。心里反倒更加忧虑。以李熏然的能力和眼界，将来也许不止是个小小校尉了，这动荡之世，身份越高，责任越大，风险便越大。
唉，我只希望你，岁月无尘，现世安好。
凌远松开了李熏然的手，不想再谈这些，便转移的话题，你刚刚说我不是那样的人，那在你眼里我又如何？
李熏然一双眼睛亮如碎星，得意的笑出来，仿佛是扳回一局般回应，你啊，面若中秋之月，虽怒时而若笑，即嗔视而有情，自然是佳人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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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面若中秋之月,色如春晓之花, 鬓若刀裁,眉如墨画,面如桃瓣,目若秋波.虽怒时而若笑,即嗔视而有情。”——红楼中说宝玉的，我就借用半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