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
你来接我吧
凌远也不解释，也不求饶，话也不说，就跪在地上。
凌远过去是太医院首座，虽说无实权，却高在官职，李熏然父亲见他也要拜上一拜的。
而如今，他已然脱了首座之职，甚至不做分辩的跪在李家父母面前，倒让他们无言以对了。
清晨的光打在凌远脸上，眼下的乌青提醒着李家父母，这人昨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这自家的孩子。
而上个月，也是他，安稳好李家，跋涉琅琊，把熏然接回来的。
这个人，刚刚从高位跌落，却毫无怨言，甚至屈膝下跪。
奈何啊，奈何……李母开始落泪。
凌远一个头磕下，李大人，李夫人，熏然是好孩子，错在我，招惹了熏然。
凌远又拜了一下，凌远不敢祈求二位原谅，只是别难为熏然，熏然伤重，还需二位的照顾，也不要伤了自个的身子。
凌远再拜，熏然与我……投契，我只愿他周全美满，不愿他受我牵连。如今，我已被罢黜，我将自请离职……
李家父母看着跪在地上的凌远，与昨天跪在地上的熏然，竟生生好像重了影。
凌远最后深深一拜，并没有抬头，但声音已经哽咽，只是，我知熏然赤子之心，更不愿伤他，但求李大人，李夫人，不要……断了我们联系……
李父本来心中悲恸，如今，却陡然生出一阵怒气来。
混账话，你们不断，难道要背着断袖的恶名苟且于世吗？
李父一气，随手将桌上的茶杯向凌远掷去。到底是武人力气，又怒急，这一下砸的凌远头破血流。
凌远没动，直挺挺跪着，任由血从头上流下，沾了身上的袍服。
李母哭声更盛，凌大人，你就不为然儿考虑吗？难道你想让他也……身败名裂？
凌远身形晃了晃，我孑然一身，本是自私凉薄之人，本不该招惹，连累熏然。但熏然待我情深义重，我若弃之不顾，必将伤他入骨。我不怕他恨我，却怕他悔恨终生。
我不敢恳求二位高堂体谅，我身死无谓，但熏然，却是万不能伤他一毫，我护他身，更要护他心。
熏然伤好，我便离京，只求与他鸿雁托书，定护住他里外声名……若熏然有朝一日谋得良配……我必放手。
凌远低下流血的头，再一拜，起身就走。
李家父母，看着地上的血迹，对坐而望，默默无语。
凌远每隔三日便到李府给李熏然看伤，换药，绝口不提那日曾发生了什么，只是在李熏然问他头上的伤时，才笑说，熏然啊，你可给我省点心啊，别再受伤了，省的我老提心吊胆担忧你。
凌远还说，熏然，我准备辞官归省。
李熏然正在喝药，突然怔了下，药洒了出来。
这么大人了，喝个药还洒出来，要我喂你啊？
凌远把药碗接过来，自然的舀起要喂李熏然。却见李熏然瞬间红起了的眼睛。
凌远，你，不跟我好了？
胡说什么？谁不要谁了！别闹！我只说我要离开金陵，又怎么舍得下你，只是权宜之计吧。
李熏然恼了，推开他喂药的手，凌远一个没稳，碗落在地上，洒了一地。
李母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声音，硬生生停住了步子。
李熏然生气时眼睛瞪得溜圆，红着眼眶，带着委屈和焦躁。
熏然，你该知道，金陵，我已经无法立身了，我若不离开，你将如何？
我说过，我的事不干别人怎么看。
你父母将如何？
我……
熏然，别恼了，我知道你心意，你也定当明白我，难道，我们等不起？
可是，要等到什么时候？
等到金陵换了天地，等到金陵忘了我这个人，等到你自己功成名就立了府，对得起父母祖宗了，等到你父母接受了我，换你来接我，好吗？
那要等很久……你想我了怎么办？
凌远拉过李熏然的手，轻轻吻了下。我信你，不会要我等太久。
好，那我到时候用八抬大轿把你抬回来。
哈哈哈，那我等着。
凌远，我本来要护着你的，却没想还是委屈了你。
没有委屈，你护着我的心呢，只是辛苦你了。
凌远，我记得你师父不就是在金陵捡到你的吗？你往哪里归省？
我要去琅琊山下，做个山野郎中。
为什么要去琅琊山？
琅琊山是名山啊，有药材，有人气，不愁没生计啊。最重要的是琅琊山有鸽子。
鸽子？
没有鸽子，我怎么跟你鸿雁托书啊？
哈哈……蔺阁主哪舍得给你他的鸽子……
我跟他买上几只，再不行，偷上两只……
李母忍住眼泪，悄悄退了回来，没在听两个人故作欢快的……告别。
李熏然回金陵一个月，禁军大统领念其忠勇，为其表功，皇帝特旨，由禁军校尉一跃升至禁军副统领，成了蒙挚的副将。
与此同时，一辆马车，载着辞官去职的凌远，悠悠的驶离金陵，向琅琊山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