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苦酒
梅长苏神诡手段，竟将朝廷柱石谢侯爷扳倒。
与此同时，靖王也积功得了五珠封赏。
而萧景琰并不畅快，名利本不是他所求，只是达到目的的必经之路。
只是梅长苏用的手段……并不是百步穿杨，一剑封喉……而是万箭齐发，天罗地网，所涉之人，无一不伤。
谢玉获罪流放，长公主蒙羞，谢家长女难产而死，天泉山庄卓鼎风筋脉伤断，大公子与妻天人永隔……谢卓两家，家破人亡……还有最可惜的萧景睿，翩翩君子，两姓娇儿，世家公子，如今却落得身世飘零……
谢玉是白死莫赎之罪……而其他人呢？这牵连之过，是因为谢玉？还是因为自己？
自己的执念牵连之广，将远不止如此……
萧景琰身处诡异风云之中，身旁是阴谋诡计，争权夺利，骨肉相残，同胞相害。
而如今自己，也加入这其中，虽没有陷害，但手中又怎会干净？
萧景琰懂，也不后悔，只是，这两日的心绪不宁，是愧疚吧……
何必，如此虚伪呢？就算早知结果，难倒会放手？
苦闷中，蔺晨翻墙而来。
萧景琰苦笑，这翻墙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，明明有条密道不走，非要一身白衣来翻。
这人确实不着调了些，但也自然亲切的很。所以，身边有蔺晨这样一个人很好。
萧景琰很清楚，蔺晨不是至清至纯之人，做琅琊阁这样的买卖，想必已经见识过人间无数了。
然而蔺晨却洒脱欢快，无拘无束，甚至有些恣意妄为。
那股上天入地自由自在的朝气让萧景琰为之动容。
这次蔺晨也没有空手来，抱着一坛酒。
“来，我从太医院首座那里偷来的好酒。”
“你想要的，又何至于偷？”
“偷的酒，格外的好。”
“歪理。”
蔺晨倒了两杯酒，萧景琰执起一杯，仰头饮下。
这酒……苦。
“这可是太医院首座泡的酒，补着呢……”
萧景琰用眼神看着蔺晨，示意他也喝那一杯。
蔺晨也看着萧景琰，轻轻将酒杯执起，然后，缓缓将酒倒在了地上。
“第一杯，祭真相，祭梅林亡魂。”
萧景琰闭上了眼睛，如果不闭上，恐怕就要盛不住一腔愤恨。
蔺晨又为两人倒了第二杯。
萧景琰毫不犹豫喝下，酒似乎更苦。
蔺晨，又将第二杯倒下，“第二杯，祭谢绮，香消玉殒。”
“第三杯，景睿，镜破难圆。”
“第四杯，谢卓两姓，家破人亡。”
“第五杯，宫羽，孤苦伶仃。”
“第六杯，夏冬，噩梦初醒。”
蔺晨一杯一杯倒，萧景琰一杯一杯默不作声的喝，仿佛喝的不是苦酒，喝的是水。
喝的当然不是水，是血和泪。
“第七杯……”
蔺晨，将酒倒满，萧景琰伸手去拿，蔺晨抬手挡住了杯口。
“第七杯，敬靖王。”
蔺晨放开手，执起自己的杯一口饮尽，这是蔺晨喝下的第一杯酒。
“第七杯，敬靖王殿下，剜心之痛却终获真相。”
萧景琰瞪着蔺晨，双目微红，刚才喝下去的酒仿佛全化成水气，要从眼中涌出。
萧景琰喝下了这第七杯酒。
蔺晨又倒了一杯，要继续喝，这次抬手挡住的却是萧景琰。
蔺晨不解的看着他，萧景琰眸中氤氲水色，蔺晨只一杯就仿佛有些醺然，在这一双湖光之中。
“手腕怎么了？”
萧景琰拉过蔺晨的手腕，上面缠着一圈白布。
“今日与人过招，走了神，就被划了一下，也没伤到筋脉。”
“胡闹，受了伤还喝什么酒。”
“那不喝酒，说话。”
“该说的，你刚才都说了。”
“我说的都是替靖王殿下说的。选择也好，放弃也罢，都是靖王的选择。”
“我不会放弃，靖王自有靖王该承担的东西。我，不后悔。”
“靖王有靖王的承担，那萧景琰呢？”
蔺晨截住萧景琰拿酒杯的手，盯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的问道：“那萧景琰呢？”
萧景琰仿佛不胜酒力般闭了下眼睛，再睁开时，已经一片清明，“萧景琰从未变过。”
最终，萧景琰一个人将一坛酒喝完，蔺晨也不拦着，只是给他倒酒。
当萧景琰喝倒时，蔺晨一把扶住了他。
蔺晨用受伤的手轻轻拂过萧景琰俊挺的眉峰和紧闭的眼眸，感受着他睫毛的微微颤抖。
“景琰啊，景琰，我该拿你怎么办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