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迷梦
萧景琰知道自己在做梦。
因为他不甚清醒。他深陷一团沼泽之中，周边一团迷雾，看不透，挣不脱。
他不记得前因后果，不记得怎么来的，所以，是在梦里。
萧景琰觉得很不舒服，好像有一阵一阵的抽搐，他想醒过来，却没有力气，只有梦才如此失控。
但萧景琰知道自己活着，没有死，虽然还没有醒，但没有死。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生命，并且也相信自己的生命，他只是不记得自己如何病的，如何入了梦。
但他不想死，不能死，有人也不会让他死。
他不想死。十三年前兄长挚友离他而去，他将所有委屈和愤怒一肩承担，如今，挚友已归，大冤将雪，他当然不想死。
他不能死。前太子被废，誉王谋反服诛，四方叛乱伺机而动。自己虽远不及祁王兄，但他背负期盼，立为太子，要将这天下守好，不负所托，他当然不能死。
谁不想让他死？
母妃，小殊，朝廷上的清流，军队的兄弟们……
还有谁？名字已经呼之欲出……不想让他死，不想让他死……
转瞬间，迷雾好像散开，一片月光垂落。
一个白衣人站在前面，看不清面容，那人端起手，对萧景琰一拜。
萧景琰耳边传来一句话，“我就以江湖之力，助君得偿所愿。”
萧景琰心神俱荡，是谁，说过这样的话？动心，从那时候开始吗？
场景一转，那袭白衣翻墙而入，手中拿着一个玉冠，讨好的笑容。
“这个玉冠送给你。还有，我是家中独子，没有兄弟的。”
是谁？做这样傻气的事，说这样傻气的话。
然后手中的玉冠化成了一坛酒，那人执着酒杯，撒酒入地。
他说：“第七杯，敬靖王殿下，剜心之痛却终获真相。”
是谁？到底是谁？知他，懂他，疼他……
然后那个人，恶狠狠的问自己：“萧景琰，你还能把我当弟弟吗？”
萧景琰在梦里摇摇头，不是，不是弟弟，怎么会是弟弟……
谁不想让他死？
他不能让谁死？
萧景琰瞪着眼前的白衣人。
然后景色骤变，迷雾驱散，日光晦暗，有人长剑挥舞，血染长袍。
这，赫然是九安山猎宫。
是蔺晨！
萧景琰眼前是被围困与殿门之前，却寸步不让，剑舞血花的蔺晨。
不能死的人，是蔺晨！
明明隔得很远，他却看得清晰，蔺晨嘴角无奈的动了一下，然后看向了萧景琰。
好像划破了时空，直直的看向了萧景琰的心中。
然后蔺晨的张嘴动了动，是什么？
听不到，从嘴型上看，是“哥哥”。
蔺晨喊他哥哥。
萧景琰困惑的皱眉，蔺晨是不愿当兄弟的，更不会喊自己哥哥。
尚没有说出疑问，一柄长刀直接从后背刺透蔺晨，刀尖在前胸滴血。
萧景琰眦目欲裂，大喊了一声“蔺晨！”
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炸开，炸得他耳朵里冲进一片尖锐的鸣叫，然后鸣叫传入胸口，一阵刺痛，逼得他吐出一口血来。
眼前仿佛光亮起来，迷雾，才真正散开。
萧景琰眯着眼睛，看着蔺晨坐在身边，手里拿着针，蹙眉看着他。
“做什么梦了，喊那么大声。”
蔺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萧景琰这才真正从梦里醒过来。
是的，是的，那时明明是李熏然救了蔺晨，那一刀并没有挨在蔺晨身上，所以蔺晨还好好的，祸害遗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萧景琰想笑一下，却觉得仿佛没有什么力气，身上额头是薄薄一层汗。
只好沙哑的回答蔺晨，“梦见九安山了。”
“梦见我了？”
“嗯，你站在宫门前，叫我哥哥。”
“哼，做梦！”
“是梦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