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
情义
蔺晨可以是一个好阁主，好情报贩子，好医生，好陪护，甚至可以是一个好情人。
但肯定不会是一个好士兵。
士兵要服从命令，蔺晨是江湖人，本就不拘一格。
好在蔺晨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，是梅长苏的专属卫兵，负责梅长苏的身体，偶尔也出出主意，通通消息。
但蔺晨还是会给萧景琰写信抱怨，却不是抱怨辛苦，只是说喝不到想喝的酒，吃不到想吃的菜，见不到想见的人。
信多了，叠在一起，一道一道想吃的菜，像是报菜名一样。
战事紧张，政务繁忙，萧景琰不会跟着蔺晨胡闹。但是每每给梅长苏回信的结尾，都会加上两句，先生珍重，先生珍重。
第一个先生是给梅长苏的。
第二个自然是给蔺晨的了。
只是，战事愈紧，虽捷报频传，然家书无信，这菜单一样的啰嗦，和简单的两句先生珍重，越来越少。
半月前，梅长苏兵分两路，聂锋带人设伏，挫伤大渝援兵的前锋精锐，破坏了大渝援兵北燕的计划。另一支骑兵，李熏然带队，冒死奇袭敌方粮草，重创北燕。
如此铤而走险，蔺晨知道，这是因为梅长苏的身体每况愈下，已近油尽灯枯。蔺晨虽每日与他斗嘴，心中却戚戚然。
梅长苏死，蔺晨会难过，却不会有遗憾，因为这是梅长苏自己的选择，而蔺晨也遵守承诺，一直陪梅长苏倒最后。
但萧景琰呢？他会不会有遗憾，有悔恨，或是有锥心之痛？
蔺晨觉得萧景琰执拗，梅长苏狠心。
决战前夕，蔺晨一个人穿着铠甲，坐在军营的账外，手里把玩着一块当归，发着呆。
他在想梅长苏刚才跟他说的话。
蔺晨从来不怕江左盟，更不怕梅长苏。
江左盟上下对蔺晨有如二当家，梅长苏是一个不听话的病秧子。
可一旦病秧子不说话，只是盯着蔺晨看时，蔺晨就有些忐忑。
因为一旦梅长苏认定的事情，八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就像梅长苏用十三年在金陵埋下了复仇的种子，然后一颗一颗把挡路的钉子拔除，这个过程中连皮带肉，伤了霓凰，欺了萧景琰，弃了对蔺晨的承诺，还要，义无反顾的舍了自己的命。
这样的人一旦用认真的眼神盯着你的时候，蔺晨就不能不有些虚了。
“蔺晨，你我幼时相识，你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，也陪我度过最痛苦的日子，是我的知己，挚交。”
“长苏……你这是要留遗言？”蔺晨从来都没什么忌讳，这时更挑高了眉毛，“你留遗言别给我，给江左盟，给霓凰，给飞流，给那些陪你疯的傻子。”
“你不也是陪我疯的，不然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我来不是支持你，我来只是为了承诺。”
“蔺晨，你嘴巴坏，但是是个重情义的。”
“哼。”
“有些话，我必须对你说，也只有我才能对你说。”
“你如今陪我在庙堂走了一遭便知江湖有情，庙堂无义。江湖庙堂，你更喜欢哪里，我自是清楚。如果是过去，我不会问你，你自在你的江湖逍遥自在，这本无矛盾。而现在，我不得不问你，你选什么？”
“选情，你的情在会将你束缚在庙堂之上；选自由，从此江湖之远，两不相见。”
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，蔺晨，你选什么？”
蔺晨被梅长苏问的一愣一愣的，心说，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，怎么到了梅长苏这里就是来者不善了？再者，说了这么长一串话，这都不气喘，说好的病入膏肓呢？
蔺晨倒了杯水，递给了梅长苏，然后自己也倒了杯，军营之中，没什么茶，也就不讲究了。
“长苏，你觉得我会选什么？”
“无论你选什么，我都不会开心。”
“你怎么觉得我有的选？”
梅长苏愣了一下，又听蔺晨说：“我面前从来就只有一条路，根本不需要选择，你少操心。”
梅长苏放下水杯，咳了一下，却不是因为震惊，只是叹息。
“如此一来，琅琊阁少阁主就必须死在战场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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