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章
耳扣
金陵城中一片萧索。
梁帝驾崩，萧景琰临危受命。
有人说是天命所归。
而所有人都知道，这天命来的不是时候。
与北燕的决战即将开始，大渝也虎视眈眈。
接连不断的战报马不停蹄的传入金陵，递到萧景琰手中。
一同到来的，还有梅长苏的死讯。
在萧景琰心中，终于白茫茫一片，天地缟素。
梅长苏在决战前夕，死在营帐之中。
前线回来报信的军士说，苏先生走的时候，战势明朗，大局已定，苏先生走得坦然。
萧景琰不知道小殊是否坦然，是否无憾，是否了无牵挂。
他只是知道，那个从小与自己一块长大，又等了十三年的小殊，真的再也回不来了。
萧景琰轻轻掀开盖在林殊牌位上的红绸，他有悔，有憾。
悔的是拦不住小殊出征，憾的皇袍加身也留不住一条命。
萧景琰此时特别想见见蔺晨，想问问他小殊最后的岁月，想问问他小殊可有什么话，或有什么未了的心事。
或者，他只是想见见蔺晨，想看看那人讨巧的笑是否还一如往昔。
战报中还说，琅琊阁蔺阁主，接替了梅长苏，定下了的决战的部署计划，并将随蒙挚出战。
在林氏祠堂，萧景琰终于没有忍住，恸哭不已，连静妃来了都没能劝住。哭过之后，殿堂之上，冠冕之下，年轻的帝王做上了金黄的座椅。
大捷，仿佛为印证大梁新的格局一样，成为了萧景琰登上帝位的礼物。
国有大丧，虽新帝登基，也停了一切庆典。萧景琰只是下令重赏凯旋而归的将士。
随着献捷大军的归来，琅琊阁主的信也翩然而至。
只是，不再经由那些琅琊阁的白鸽，而是经由蒙挚之手。
信中难得不再是报菜名似的不正经，甚至还用了敬语。
信中说，故人已逝，琅琊阁主承诺已毕。江湖浪荡人便自归江湖，琅琊阁不需封赏，不求功名，从此江湖庙堂，再无瓜葛。恭贺陛下千秋万岁。
信的结尾是琅琊阁闲散人敬上。
连名字都没有写，就像陌生人。
信中说，再无瓜葛。
萧景琰怔怔的看着这几个字，有些恍惚，眼前一如前几日那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白。
还有蔺晨的脸，不断在脑海中出现。
生气时瞪圆的眼睛，开心时笑开的白牙，温存时低垂的眉目，张狂时飞扬的发丝。
还有挽着袖子卖弄时挑起嘴角，挥舞着剑旋起带飞的衣带。
蔺晨仗剑而立浑身浴血的样子。
蔺晨端着药碗皱着眉头的样子。
萧景琰还很多次想象着蔺晨坐在军营之中，忧郁的穿着铠甲，写那些带着撒娇意味的菜单时，应该噘着嘴，但眼睛一定是亮亮的，就像萧景琰每晚看见的月光。
没有说一句相思，处处都是相思。
那样的蔺晨，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混小子，缠着他，闹着他，使劲的扯着他的手，狠狠吻上他……
那么多蔺晨的样子，没有一个会说，再无瓜葛。
再无瓜葛……个屁。
大梁新帝在心里骂了句脏话。
萧景琰当然不相信蔺晨就这么拿得起放得下，否则，猪都会飞了。
他只是不确定，蔺晨又闹什么。
“蒙大统领，小殊……的尸骨……”
“回陛下，蔺先生带走了小殊，说要葬在梅岭。飞流与他一同去了。”
“林帅和赤焰军都在梅岭，小殊能葬在梅岭，应该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了。”
“说起蔺先生，真是个人才，智谋过人，武艺超群，此次与北燕的决战，蔺先生功不可没。”
“琅琊阁主，名不虚传啊。蔺先生安好？”
“决战时，在合围之时受了一箭，箭镞从左肩贯穿而过，力道之大，把人从马上带下，还好蔺先生轻功好，有惊无险，军医已经处理好了。”
萧景琰脸上阴晴不定，倒让蒙挚看不明白，只以为他因为小殊伤神。
萧景琰缓缓走到椅子旁，静静的坐了下去，“蔺先生……可还有什么交待的？”
“他说，江左盟门下已经从金陵撤出，从此金陵不再有江湖势力。“
“蔺阁主既然不想牵扯朝堂之事，便不勉强，你之后封赏时也不再提及琅琊阁，江湖和朝廷自然就知道意思了。”
“遵旨。哦，对了，看我这记性。”说罢，蒙挚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，“蔺先生走之前，叫卑职转交给陛下的。”
萧景琰打开锦囊，里面放着的是蔺晨的耳扣。
第一次见面时，萧景琰就是从耳扣认出的蔺晨。
蔺晨母亲给蔺晨带上的耳扣，从来没有离过身的耳扣，现在就安安稳稳的出放在萧景琰的手中，在他说完“再无瓜葛”之后。
萧景琰合上手掌，眯上了眼睛。
蔺晨，我倒看看，你要怎么作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我今晚就要更完它，你信吗？